其实就是普通的普

爱等于死亡,都是含苞待放。

双北/RPS 蝴蝶飞过那片海

*全文1.3w+ RPS 一发完

  bgm:《失忆蝴蝶》

  

 

Summary:“永远不要说等有机会等下次,你要说我们明天去看海,周六晚上七点吃火锅,三分钟后你家楼下等你,现在我就喜欢你。”

 

1998年12月中,北京城刚下了一场暴雪,温度骤然降了下来。清早望去,一片寒霜晃悠悠地贴在树枝上。北.大宿舍外阳台上没有晾衣杆,草率地挂着条绳子,撒贝宁伸手将上面悬的衣物摘下来,绳子一下子变得光秃秃,可怜地落在地上一条影儿。

 

可太冷了——撒贝宁一手拉开阳台门,寒气铺天盖地地灌进屋里,冻醒了屋里睡觉的人,引来一阵子窸窸窣窣。

 

“哎,撒贝宁,你真打算去中视混啊?”

“兄弟,我劝你想清楚啊。我有个师兄——北.外的——那在学校也是一等一的出类拔萃,去中视该是没混出出路,前些日子辞了。”

“你小子还能有这么能耐的师兄?谁啊?”

“就那个主持《大风车》的,叫何炅。”

......

 

何炅。

 

那是撒贝宁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他心想,这名字还挺少见,大概是炯炯有神的炯。

 

正是大四即将的离别季,赶上撒贝宁要去中视工作,一个寝室便起着哄提议把散伙饭提前吃了。一伙人吵吵闹闹地刚在学校旁的清真馆落座,大雪就又飘飘扬扬地降下来,不一会儿热闹的街道上就剩寥寥几人。世界肃静下来,好像就剩他们几个。

棉布门帘忽地被掀起来,卷进几片厚厚的雪花,落在地下化了,被踩出一脚泥泞。

 

“哎,小罗,你也在这。”先进门的男生凑过来,冲着他们这边招了招手。

“哎,真巧啊,我们刚才还谈到你,何师兄。”

 

同行的已然招呼了过,撒贝宁才有点迟钝地抬起头。

那男生穿着藏青色的棉服,几片雪花融化在肩膀上,打湿了衣服,显出一片深深浅浅的颜色。他偏着头和身边的人说话,很小声,像是生怕打扰了旁边吃饭的人。灯光打在他好看的鼻梁上,一半脸被遮在阴影下。他睫毛很长,随着动作颤抖着,像蝴蝶扇动翅膀。

这样优秀好看的人,也没在中视挣扎出个形。撒贝宁想。

何炅二人提了吃的,临走前还不忘再打一声招呼。撒贝宁的目光送他出门,再如黄粱梦醒般霎时收回来。

 

那日寝室几人都喝了些,平时里都装得稳重,一上了头就暴露了少年本性。一杯接一杯就没了完,撒贝宁费了大劲劝住,眼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着回去,才去柜台结了账。

临走时,他瞧见地上有一什么反着光,弯腰一看,是张学生卡,北.外的。

 

“何炅。“上日下火,炅然的炅。

 

-

 

在台里的日子不比学校,再没谁慈眉善目地等着给人答疑,大家各自都有得忙,脚下生风,稀少的休息时光都成了奢望。

撒贝宁是新人,更得事事多听多看地学,日日忙得黑白不分,定稿、背稿、改稿、再背稿,录像,第一期节目录完打了板,大家都欢呼着收拾东西准备轻松一阵,撒贝宁却一阵怔愣——一时脱离了紧张疲惫的环境,他竟不知道做些什么。

 

他漫无目的地走到大厅,却看到了何炅。

 

何炅是来和旧同事告别的,礼物人手一份,是稻香村的一小盒糕点。

“真体面啊。”脑子里还想着,一眨眼何炅人就到了眼前,还伸着手递他一份,看着他笑。

 

“哎,上次在清真馆,你校园卡落那了……”撒贝宁一手接过糕点,还没来得及道谢,便想起校园卡的事,满身上下摸找起来,找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这是工作穿的西装,校园卡怎么会装在这里。

 

撒贝宁有些尴尬地抬头,正好对上何炅笑得亮晶晶的眼睛。

 

“没事,不急。我也用不到了,你什么时候找到,联系我,我来取就好啦。”

 

撒贝宁点点头,原本以为话到这就该结束了,何炅却又接下话头,“你要是没事,我请你吃个饭吧,就当谢你帮我保管。”

 

饭店选了家新开的肯德基,何炅选的,撒贝宁坚持着摆手说随便,何炅拗不过他,看见一家新开的拽着他就往里走,人都说,这是从外国引进来的玩意儿。

 

撒贝宁不大吃的惯这东西,又不舍得浪费,只好埋头往嘴里塞,周围大都是来尝鲜的小情侣,他平时根本不注意这些,那天不知怎得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却又无处安放这不自在,何炅忙着接了两个电话,撒贝宁瞥见他见都极少见的翻盖手机,目光像被烫了一样,低头不看,听力却愈发好,两三句下来,他听出来何炅在和人家争执些退|款的事——大概是在哪个理发店充了钱,何炅人要去长沙,用不上了,可钱是打死不还。

 

“需要我帮忙吗?”有些闷吞的声线乍起,给何炅和撒贝宁都吓了一跳。

 

“不用啦,你先好好工作吧,未来之星。”

 

何炅是善意的打趣的,话落在撒贝宁耳朵里却泛起几分酸涩,他甚至觉得自己被激起了一团火,可源头无处可寻,没一会就又灭了。

 

-

 

何炅后来偶尔会想,那时候若是有人问起自己对撒贝宁的评价,他会怎么说。

 

锐利聪敏?还是稳重踏实?

 

好像都不是,他在那时的何炅眼里,好像不如从别人听来的那么神化,更像是个,对未来不知所措,一腔心思从不示给外人,有些敏感,甚至带着点不知从何来的自卑的少年。

 

何炅本没期望着他们能再见了,卡早就用不上了,那顿饭本就是师兄弟之间的客气——虽然何炅总觉着自己好像有点什么别的心思。

生活实在太忙,除夕匆匆忙忙过去,假期匆匆忙忙结束,工作任务又铺天盖地砸过来。

 

时间久了,就是神仙,也再没心思想些别的。

 

好不容易台里放他歇几天,学校又叫他回去代几天课,何炅赶着周五最后一班火车,又从长沙火急火燎跑回了北京。

刚下出租车,正准备一只脚踏进校门,一个人从旁边的小卖部跑过来拉住何炅,给他吓得一愣。

 

“何炅啊,我来找你好几次了你都不在,你在我这充的钱,我可还你了啊,你查查数,一分不少,你快告诉你那同学,别总跑我这来给我普|法了。”

 

何炅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钱被装在塑料袋子里,硬币上下碰撞得叮当响,在太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这时才想起来,他上次说等撒贝宁找到了给他来电,他甚至没给他留自己的电话。

 

何炅拨通电视台大厅电话时手是抖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是抖的,在漫长的几声“嘟…嘟…”声后,终于来人接了电话。

也是赶巧,撒贝宁正好下楼要走,前台便给他叫住了来接电话,“来人指名道姓了要找你,快来接。”

 

“撒贝宁,我是何炅。”

 

撒贝宁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轻轻地吸一口气,生怕这微弱的呼吸通过电话线传到对方耳朵里。

 

“你好,何炅。”

 

何炅努力让自己显得风趣幽默,“明日之星,你这是达则兼济天下啊。”

 

“……还没达到兼济天下,只能济你一个。”

 

-

 

撒贝宁觉得,他恐怕是讨厌何炅。

 

他废了好几天功夫想明白自己在他面前莫名其妙的扭捏和惶恐,又废了好几天功夫找寻反感情绪的来源。说不好是找到了还是没有,整颗心卡在那不上不下,真不好受。

他多希望自己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九曲回肠的心思直接被抛诸脑后——像兜里团成一团的收音机有线耳机——就那么搁置了。

 

然而他不是。

 

所以在对稿时,在查阅资料时,甚至在最紧张的节目录制时,何炅那张脸总是浮现在脑海里,他言笑晏晏,叫他“明日之星”,语调轻飘飘的,像抚在心上的羽毛。

 

何炅在北京的时候,撒贝宁听这个名字倒不多,反倒等他走了,这个名字时不时就从耳畔飘进来,有时是摄像说何老师人最是随和的,有时是台里的老前辈看着何炅主持的节目,赞一口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听着一次两次,撒贝宁心里挺不服气——再到每次录制前,脑子里都不自主地浮现出大家对何炅的夸赞——总是憋着一口气。人恐怕真的是越想做好什么就越做不好,哪怕准备得再充分,只要摄像机一开,思维就像凝滞了,舌头也打了结。

 

然后,撒贝宁领了台里给放的几天假。再然后,他登上了从北京开往长沙的火车。

 

他坐在快乐大本营的观众席,台上的灯很柔,甚至显得有点暗,投在何炅身上有一层薄薄的影,可撒贝宁觉得很合适。总有人用火来形容何炅,为表达他所给予的温暖,可撒贝宁不认可,

与其说是火光,不如说是月光,伴着寒风披在身上,悄无声息地陪着你。

 

他做台下鼓掌欢呼的一员,看着他在台上做闪闪发光的新星。明明前些日子两人还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如今撒贝宁只觉得他离自己很远——无论他多耀眼,他都只能隔着人海眺望。

 

他没有看完那期节目,只是匆匆又登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是更难捱的。

 

夜里睡不着是常事,眼球在眼眶里转一周,向上翻的时候像是关节到了难以翻过的地方生疼。头疼欲裂,后脑勺一个地方像是要爆炸了。

直到一阵白泛上窗纱,直到门缝里透出光。

 

-

 

何炅再从身边人口中听到撒贝宁这个名字是在2000年,他听说,他参加了全.国.主持人.大赛,而那天恰好就是决赛。

他没来得及回家,望着外面堵的死死的路,咬咬牙跑向自己知道的唯一一家有电视机的饭店。

 

跑到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五分钟,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现场直播,撒贝宁在一群人中亮眼得很,面上是冷静持重,可何炅总觉得他有点儿紧张。

 

他看着电视里的他——一身西装,嘴里滔滔不绝地讲着银行家的故事,左手拇指微微蹭着衣角,好像在寻求某种安全感。

 

他还挺上镜的,何炅想。

 

当撒贝宁的名字作为冠军被宣布出来,何炅才发现,他已坐得板正近两小时,背后的汗甚至浸透了衣衫,风吹过来,冷飕飕的。

 

鬼使神差地,何炅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人都坐在了硬座上,才想起来第二天还有工作要做,得给领|导打电话请个假。

 

到了电视台楼下,他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了——为什么来这里呢?找他?找他有什么事呢?为了感激他跑前跑后给自己要回钱?或者是为了拿回那张没用的校园卡?再或者是为了恭喜他拔得头筹?

 

“何炅。”

 

熟悉地声音在背后传来,何炅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到撒贝宁微微蹙眉,很疑惑的样子,“你怎么在这?”

 

既来之,则安之。

 

“真巧啊,一起吃个饭吧。”

 

两个人那天都破天荒地喝了酒,比起何炅抱瓶猛吹,撒贝宁倒显得更节制些。

 

“你怎么在北京?”

 

何炅没想着答,也不知道怎么答,自顾自地感谢他为自己要回钱,又自顾自地夸他有天生属于舞台的气场,堵得撒贝宁哭笑不得,只能接受了这些他自己都觉得过誉的褒奖。

 

“撒贝宁…你….你站到那头去,我,我给你表演一个走直线。”

撒贝宁无奈得很,在酒鬼面前却只能乖乖照做,走到对面的路灯下。

何炅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步子七拐八歪,却坚决不要人扶着,一脚踩在了道上的石头,身子软塌塌地往一边倒去。

 

然后他跌进了一个怀抱,那人带着些微酒气的呼吸打在他耳垂,很痒。

 

他好像拥抱他很久,又好像迅速就松开了手。

 

何炅记不得了,他只记得他后退一步,说我送你回去,你喝醉了。

 

-

 

一边是忙,一边是刻意避着,两人就再没了彼此的消息。

 

再碰见时,已经是2004年的金鹰节。

 

那年的奖项提名算是神仙打架,最后撒贝宁力压一群优秀前辈拿了最佳电视节目主持人奖,何炅则是优秀电视节目主持人奖之一。

 

撒贝宁呼吸心跳已是快到巅峰,过分的激动伴着激素的过度分泌,搅得他胃里翻江倒海,指尖发麻,已经冰凉。太阳穴两头像被电线连了起来,一阵酥麻带得他一个字都听不清,可他清清楚楚听见了——他们俩的名字一前一后,一同萦绕在宾客满座的大礼堂。

 

他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礼服的衣角被拇指蹭的皱巴巴的,像是老人的笑脸。

 

他猛地想起那天何炅身上的薄荷香,他靠在他身上,酒气很浓,呼吸打在他的喉.结上,他闻到他身上的薄荷清香。

 

他没兴趣再听下去了——他想马上见到何炅,他有忍了很久的话要用他讲。

 

旁边的影视明星三三两两地在小声聊着独属于这个圈子的八卦,其中一个压低着声线说,“何老师这么优秀,怎么还没找女朋友呀。”另一个轻轻笑着回应,“怎么可能没有呀,上次我们一个局,还见他带来个姑娘。”

 

环境明明是嘈杂的,撒贝宁却将这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来,皱巴巴的衣角好像在笑他的不自量力。

 

也是,他们不过见了三四面,他撒贝宁何时走进过他的生活呢?

 

剩余的奖项浑浑噩噩地听过了,他只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偏天不遂人愿,李永见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非拽着他和提名主持人合影。他作为最佳得主,自然要站在最前面的。前辈让着晚辈,晚辈敬着前辈,最后何炅也被推到最前面。

 

撒贝宁脑袋是木的,反应速度慢了几十倍,却还不忘躲着何炅的目光——他暂时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他。

 

闪光灯在眼前闪着,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他强撑了挽起嘴角,心里的苦涩漫到身体每一处。

 

离场时还在循环播放何炅刚才唱的那首歌的音频。

 

那歌曲调平淡,是比较容易上口的一类,可配上了何炅的声音,却显得异常柔和、耐听。

 

栀子花开。

 

“这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

 

事业的上升带来的是全方位投掷而来的善意和探进门来的橄榄枝。越来越多人在越来越多场合的聚会上都要邀他过去,话术也从多认识些朋友到请您赏脸。刚开始撒贝宁是在乎的,纵使在学业上冰雪聪明,他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是不大会拒绝的——何况他也知道,单是自己不愿,是不能作为理由的。

所以刚开始他是去的,不光是去,也学着人家举着杯子说场面话,讲些自己都不信的互相吹捧,再收着没劲的阿谀奉承。

 

可觥筹交错间,他总想起那夜与何炅举杯痛饮,他们装坦荡,讲起埋在心底里的梦想。

 

于是后来,他便不去了——任是谁喊,都笑呵呵礼数周全地挡回去。再后来,也没人再叫他了。

 

撒贝宁好像在北京城活成了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除了工作时间,永远都在独来独往。

不过也罢,也好,总算有时间真正空下来,理理这么些年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他想他该承认了,他喜欢何炅。

和之前动过的心思都不一样,他发了疯地思念他,想把生活中的一切细节都讲给他听。

 

只可惜,早就有人在何炅身边讲给他听了,他撒贝宁注定只能站在门外,看他熠熠生辉,看他美满幸福。

 

2008年是不平凡的一年——这从申|奥|成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得知自己成为火.炬.手其中一员的那天晚上,撒贝宁突然忍不住了——他很想打电话给何炅,告诉他,在那个举.国.欢.庆的日子,如果他想,他应该能在电视上见到他。

 

然后他就真的打过去了。

 

何炅刚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应该是错愕的,毕竟撒贝宁上次在金鹰节上表现得那么生人勿近,何炅该是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主动联系他。

 

“恭喜你啊,撒贝宁。你传递火.炬那天,如果没有安保驱赶,我会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我会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许是真的祸福相依,几日后的一个晚上,撒贝宁正在准备下一期节目的录制,突然隔壁演播厅传来一阵骚乱,然后就是噼哩嗙啷地收拾东西的声音。撒贝宁跑出去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拿好器械整装待发,演播厅的门开来关去,不断地插播紧急新闻。

 

他在嘈杂的声音里拼命分辨出两个字:文川

 

何炅的电话恰如时分地打来,他那边也是一样的一团乱,各组别的吆喝声透过电话线都大得震耳欲聋。

 

“撒贝宁,我——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去北京了。我今晚的工作录制完,就和同事去四川。”

 

何炅没等撒贝宁的回话,电话匆匆断掉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揪着他那颗——为同.胞、为何炅担忧的心。

 

奥.运.会.开幕式如期而至,撒贝宁作为第二棒火.炬.手,他要跑过那极为珍贵的几十米,把火种交到下一位的手上。

 

他听到人群中一片欢呼,所以每一步都生风。可是他当然——当然不会在人群里看到何炅。

 

摄像机和观众都跟着下一位火炬手去了,他一手把手机拿出来,准备把耳麦扯下来放进去,却看到何炅的来电。

 

“我一直看着你呢,撒贝宁。我们在搭的临时板间中间放了个电视,我们大家一起看着你传递火.炬呢。”

 

那里信号大概是不太好,何炅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失真,甚至有点模糊不清。撒贝宁用力地听着,甚至将每个字在心里默念——最后他笑了,那是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如释重负的笑容。

-

 

何炅回来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赴撒贝宁的约。

那次那个电话好像激起了他们中间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莫名地把他俩的距离拉得很近。

 

撒贝宁好像有话想说,见了面显得心神不宁。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试探,“何炅,你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没有啊。”何炅看着街边的糖炒栗子,等回过神来话已经说出口了。

这个回答好像让撒贝宁很满意,毕竟他尽管忍着不笑,笑意也从眼睛里跑出来。

 

那天他们谈天说地,一起走了很远,走过北.外的校园,再走过北.大的校园。

何炅一向觉得秋天是个浪漫的季节——田间小路铺满了落叶,踩上去有沙沙的声音。

校园的门口卖着甜甜的糖炒栗子,粘着厚厚的糖的冰糖葫芦,香味浸在空气里的烤红薯。

撒贝宁随手剥开一个栗子,趁着何炅没反应以来塞进他嘴里。礼尚往来——何炅拿着手里糖快化开的冰糖葫芦去故意贴他的嘴唇,撒贝宁笑着避开。

 

很幸福——何炅不得不用幸福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虽然幸福下似乎隐隐藏着不安。

 

中视之前的同事今晚正好组了饭局,知道何炅回来了特意打电话来邀,何炅不好拒,支支吾吾地半天也给不来一个准信儿。

 

“去吧,我陪你一起去。”撒贝宁小声说。

 

撒贝宁能出现在宴会上已经是个稀奇,更何况是和何炅一同来。座上的已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偶尔几分探寻的目光看过来,盯得何炅心里七上八下——他从未交过一个女友,有些事情,自然会有人钻着心思打听——他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实在不该牵扯上撒贝宁。

 

撒贝宁倒是坦然,拉着他就入了座。何炅的手在外头冻得有点凉,撒贝宁轻轻攥着他的手腕,若有若无地摩挲着。

 

何炅绷着条神经,就怕有人问他和撒贝宁为何在一起——尤其是那种,带着点调笑又供着点暧昧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更怕公然问出来,撒贝宁那个脾性实在锐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着话头怎么睡下去。

 

何炅真的无所谓的,他不是没想过这些事情,这是没敢想那个人会是撒贝宁。他何尝感受不到撒贝宁的心思?他甚至想过,他就算淡出公众了,不做主持人了,还可以做个老.师。可撒贝宁不行,他卯足了劲冲到今日,何炅绝没法想象什么事一朝毁了他。

 

“何老师啊,我这可是极少见你饭局带谁来,看来撒老师在您心里的位置,可大不同啊。”

 

话音刚落,撒贝宁灼灼的目光便落在何炅的侧脸上——他要他一句话,有这句话,他什么都愿意。

 

“韩老师说笑了,我们大家都是同行,相处的机会多,共同话题也多。但可不能厚此薄彼,大家的情分都是一样的。”

 

一字一句像锥子一样戳着撒贝宁的心,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血涌出来,叫嚣着喷薄而出,刺向每一个跳脱活跃的细胞,呛进嗓子里,呛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说,“各位慢用,我有事,先走了。”

 

何炅追出来,嘴巴张张合合,他却听不到一个字。撒贝宁笑着解释自己忽然想起的工作,却走向电台的反方向。何炅扯着他的衣服说些什么,他回复着颠三倒四的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白日的风软和着,到了晚上却只刺骨的寒。风实在太大了,吹得他眼眶发酸,吹得眼泪掉下来。

 

不如不说,不如别来过。

 

-

 

何炅很久都没有撒贝宁的消息了。

 

那饭桌上的一些人多少是看出了些门道,所以再有人谈论有关撒贝宁的事情,见他进来都要噤了声。

 

那之后网络并不发达,他也不能像粉丝一样日日在互联网上搜他的名字。

摄影师小李爱八卦,周刊买得多得没处放,于是堆到何炅的桌子上。他随手翻到最新的娱乐报纸,那时候彩印技术不太成熟,头条上的照片还显得有点模糊——他就这样看到撒贝宁,还有一个姑娘。

 

何炅停在那里,脚好像被钉住了,照片在他眼前分崩离析。

 

那是国际知名的影后——何炅也与她有过几面之缘,那姑娘气场强大,从来都是与人淡漠的。但在照片上她与他十指相扣,面上露出小女生的娇羞与幸福。撒贝宁应该是看见了偷拍的相机,非但没避,反倒大大方方地冲着招手。

 

何炅触电一般把杂志丢向一旁,又悻悻地赶紧拾回来。

 

那天晚上《快乐大本营》的新数据统计出来——上了新高,台长请一众人吃饭,单何炅找借口推了,此时偌大的电视台,竟显得空落落的。

 

一打开电视机,里面在放撒贝宁新主持的节目,那女演员被邀请来做客,撒贝宁头一次在电视节目上耍活宝,逗得女明星眉开眼笑。

 

周涛在旁边打趣他,“撒贝宁今天真的是异常兴奋,平时从没这样的。”

 

电视机遥控器毫无征兆地被何炅从手里砸出去,不知道碰到了哪个键,清晰的图像变成了一片雪花,电池被摔出来,骨碌骨碌跑到饮水机的格子下面。

 

何炅深呼一口气,忙跑去够,费了好大劲够到,却粘了一手的灰——就着灰尘把电池按回去,遥控器却怎么都没有反应——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掉下来,掉进装电池的空子里。

 

他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11年正是科技极速进步的一年,信息网织得密实,让何炅无论如何都躲不开。

 

他被迫看媒体赞他们是两个行业的佼佼者,他被迫看他们不断传出来的亲密合影,他被迫看着他的微博,他写:放,飞龙在天。拾,降龙有悔。

 

他不悔的,何炅告诉自己。

 

他麻痹自己看多了就不会有再多情绪,所以他逼迫着自己像谈起身边任何一个同事一样评价他。他安慰自己,撒贝宁合该就是这样,自信快乐,阖家幸福。他强迫自己祝他幸福——打心眼里地祝他一生幸福。

 

何炅对自己说,你是对的,因有你放手,他才能如飞龙在天。

-

 

撒贝宁接受《南方人物周刊》时曾说,“30岁以前我没遇见高山,30岁以后我才体会到生活的艰难。”

 

这话是不假的。

 

他甚至承认——20岁到30岁应该是他人生最艰难的时期——他偶尔因别人的几句夸奖忘乎所以,偶尔因某次的失败怀疑自己的价值,偶尔像愣头青一样横冲直撞,偶尔又软弱地只能掉头就跑。

 

撑着他走过这些路,又让他找到自己的,还是最开始那个人。

 

这些年,他也算能厚着脸皮说自己一句略有进益——当年的做法是真极端,两个脾气投合的人,就算没办法做爱人,至少还能做朋友。可他把事情做了绝,彻彻底底地断了两人的后路。

 

撒贝宁不是没试图联系过何炅,只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打过去,却发现电话号不知什么时候已换了主人。

 

他也不是没全心全意地——再把心思全都投掷在另一个人身上。他还是敢起一句誓,绝不会和不爱的人牵手。

只是他和她并不合适。

 

2014年的金鹰节,主办方的电话打来邀请他做主持的时候,撒贝宁忽然感到迷茫。

他甚至觉得自己掉进了什么时间的漩涡,那漩涡翻滚来去,给他扔回了2004年。

 

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他的主持搭档,是何炅。

 

十年前各捧一奖的两人又要同居一台,还得妙语连珠地来一段好戏。

 

何炅早早就到了演播台——这么多年他早就养成习惯,把搭档的手卡也都背下来,以备不时之需。他读着节目组准备给撒贝宁的稿子,心里笑稿子写得太中规中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就这么照着往下讲。

 

撒贝宁看着何炅的背影——他瘦了很多,西服做的正贴身,显出他纤细的身形。

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他下了班正要回家,却在大厅里看到何炅的身影,那时他强按住了狂跳不止的心脏、紊乱的呼吸,尽量以正常的口吻开口。

 

“何炅。”

 

眼前的何炅回过头,与记忆里的他重叠,撒贝宁鼻子一阵酸楚,几乎落下泪来。

 

“哎,撒贝宁。”

 

纵使是老朋友,这么多年没见,也该有些生疏,更何况撒贝宁觉得他们俩的关系远没有到老朋友的地步——至少在何炅眼里。

 

寒暄总还是要有的,“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呀,一切都好。你也好吧?该是和女朋友谈婚论嫁了?” 

何炅不是没听说撒贝宁和女友的分手传言,可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了——就像我的心疼着,且疼了这么长时间,我怎么样都要让你也疼一疼。

 

果不其然,得到的只有撒贝宁的一声冷哼。

“何老师还比我大两岁,怎么自己的大事没着落,还这么关心我呢?”

 

何炅没心情多说——也不能再说下去了,马上他们就要一起登台,一起面向观众。

 

可那日撒贝宁似乎是彻彻底底被激怒了。他每驳的一句话,都很难用玩笑来圆回来,一至于到后来,撒贝宁一张嘴,何炅心里就打鼓。

 

真小心眼儿啊,不如不说好了,这下大家都下不来台,今晚结束了,估计全主持界都要传他俩的笑话。

 

正当何炅以为他一整个节目都要以这格风格走下去的时候,他又忽然正经回来。

 

他说,“我们愿意做好一座桥梁。”

 

撒贝宁确实是生了气的——他不得不承认,什么成熟稳重,到了何炅面前,还是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的七零八落。可他又不忍看他真的为自己的一句话担惊受怕——若是他一直这样,恐怕有心之人又会用何炅做文章。

 

撒贝宁看着提词器上的时间,心想,这次再别,不知下次又是什么时候能见面。尤其他刚才这样的态度,下次准没节目组再邀请他们同台,并肩而立,怕是这辈子就这一次了。

 

颁奖结束,众星一起合了个影。撒贝宁一贯对这种场合没有兴趣,拿了外套率先往门外走去,却不巧做了堵在外面记者网兜里的第一只鱼。

 

各种问题从四面八方砸过来,大多都有关他的情感生活。可他又听见有人问:“撒老师,请问您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话二十岁的时候问不为过,可他都要到不惑之年,再有什么梦想,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他打心里嘲笑这个问题,却只回答了这一个。

 

“达则兼济天下,我和一个人约定过的。”

-

 

2016年,综艺变着花样层出不穷,竞争越来越激烈,芒果也推出了几个独创——只是水花不大。

 

一份合同推到何炅面前——是一个侦探推理类的节目,在现在的市.场上,可以说是独一份。

 

他看见撒贝宁的名字。

 

“撒贝宁老师也要来?是飞行还是常驻?”

何炅怕小心翼翼地压着的期待溢出来,端起杯子喝水掩盖自己的心虚。

 

“还没谈妥。何老师,您和撒老师……..”

 

“咳……没事儿,我和撒老师没过节……哎都是媒.体瞎写。” 何炅急忙否认,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忙装着慢条斯理。

 

他预演了几百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应当拿出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他说,“天哪!我们的节目里居然有撒贝宁。”

 

真拙劣的演技啊,何炅心想。

 

和当年在饭桌上他说,“情分都是一样的。”的时候一样的拙劣——只是撒贝宁从来都看不出,也看不懂。

 

何炅觉得,撒贝宁应该是彻彻底底放下了。

游戏就是游戏——他总是那么全身心地投入着热爱自己的所有工作,他在角色里时可以尽情地、没有任何顾忌地阐述自己的感情线,用有些暧.昧的眼神看向他,在何炅破获一个个线索后衷心地夸他有才。他也可以在打板结束录制的那一刻继续保持一个——有点高傲、有点自我的一个姿态,把刚才一切的行为都归于节目效果。

 

何炅想,和自己比起来,撒贝宁才是影帝。

 

何炅也是现在才发现,看上去撒贝宁变了——主持风格从原来的严肃认真到欢脱随性,其实他根本还是没变的,在镜头之外,他还是那个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从不给外人分占任何一丝地位的,和二十年前一样,转过头后背就挂着生人勿近的牌匾的撒贝宁。

 

撒贝宁也确实在一定的程度上,对何炅的靠近有着额外的包容——这不得不又激起了一部分人的幻想。撒贝宁也的的确确是承认过的,何炅是他的知己。

 

知己这个词分量够重了,何炅该知足的——如果他不爱他的话。

他似乎到今日才知,那句“情分相同”杀伤力到底有多重,重到让他决绝的离开,只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明侦的频繁录制让几个常驻关系紧密,如同家人一般。像撒贝宁这样的人,也被大家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感动得够呛。

 

何炅给他准备的是一台摄影机,他记得他曾短暂地热爱摄影。

 

“哎撒撒,何老师给你发了红包哎!快打开看看有多少!”

“143.8…….何老师,你也太抠了吧!

 

143.8,是当年撒贝宁给他要回的余额数目。何炅转过头,耳朵却悄悄竖起来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撒贝宁笑着把手机放回兜里,“快吃蛋糕吧。”

 

何炅没来由的失望,却又告诫自己正常,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谁还费那个心记得。

 

灯都关了,只留下月光还在散发余晖。大家欢呼着,拍着手给撒贝宁唱生日快乐歌。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有个温暖家庭。”

 

撒贝宁,祝你前途光明,有个温暖家庭。

-

 

撒贝宁偶尔会想,如果早点以知己的身份看何炅,他们是不是能少浪费好些时光。

 

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现如今都披着知己这层外套,坦坦荡荡地完成了。

 

他终于能和他十指相扣,一同大步流星地出现在荧幕上。他终于能假装不经意地说着笑话,看着他哄堂大笑忍俊不禁。他终于能每日逼着何炅吃热乎的早饭——虽然为了避免太过突出,他给每一个人都带了一份。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好像终于窥得何炅心里那极少示人的一角。

 

原来何炅也会暂时地、短暂地放下背负在身上的重担,笑得狡黠而非温和,牙尖嘴利地怼他几乎。原来他也能学着孩童的顽劣,躲在暗处吓他,再得意忘形地向他耀武扬威。原来他也能冷丢着撒贝宁坚持不懈的进攻,不再心心念念的都是这样会带来什么影响。

 

这样的日子是好的。他们都已经快到不惑之年,爱情并不再是生命的必需品。

 

撒贝宁也终究要低头承认:友情未必没有爱情珍贵。

 

如果能以这样的身份伴他一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撒贝宁看着对面小声嘀咕着看剧本的何炅,心里忍不住想。

 

那期节目是在邮轮上录制的,节目组头一次拿出这么大阵仗,他们绷着神经赶紧录完节目,好正正经经地狂欢一次。

 

王鸥说何老师是她见过最能喝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他醉过。

撒贝宁想起某人曾喝得醉歪歪,像吵着要糖的小朋友一样无理取闹,在心里窃笑——你没见过的多了。

 

“老何,怎么还在这呢。”狂欢已经结束,时针指向凌晨三点,海风吹过来,有点凉。

 

何炅在甲板的躺椅上回过头,有点醉眼迷离。

“撒撒——你——你快,你快站到对面去。”

 

那年北京还是一座雾.霾.城,到了冬天暖气一烧起来天空就雾蒙蒙的,憋得人上不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吸了泡沫碎子进入肺中。

街上的人大多都骑着电动车来来往往,对面的城建在施工,风一吹带起一阵尘土。

当时何炅坐在街边烧烤摊的小凳子上,伸手指他,说,“撒贝宁,你到对面去。”

 

撒贝宁站在对面,看着过去的画面如电影般一帧帧地往回过,再和现在的重合。

 

船上没有石头,所以何炅稳稳当当地踩着直线走过来,走到他身边。

 

“你看,撒撒,我给你表演了个走直线。”

 

海风迎着船的行驶方向,把他们的头发吹得飞扬。

 

撒贝宁强忍住心中漫延而出的苦涩,握住何炅的手腕,把他拉向客房。

 

“何炅,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从前的想法又冒出来,撒贝宁面上毫无变化,心里的新芽却开始枝繁叶茂。

双北的热度猛着涨,他与何炅的合作比从前多了更多。

他瞧着新晋的法|律.人.才——一个个年纪轻轻不是在学业上略有建树,就是早已打了成名的官|司。他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他也曾被众人捧高,可终究还要自己学着飞。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和何炅身上,他们现在依然是公认最默契的搭档。

 

二十年前的回忆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撒贝宁再也忍不住。

 

“何老师是我人生中唯一一个假想敌。”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何炅好像愣了一下,眼里的期待突然有点晶莹,他惊讶于撒贝宁忽然而来的正经,忙不遂拉回幽默的气氛,“你们怕是不知道,撒老师之前在金鹰节,还当众说我是电视剧男演员,还把——还把我送的筷子折断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笑这段少为人知的历史故事。

 

撒贝宁假装轻飘飘地回应,“不是假想敌,谁和你较劲啊。”

-

 

变化突如其来,撒贝宁刚刚结束明侦第六季的录制,便得知新出台了政|策.,不许再让主持人去地方台录节目了。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撒贝宁的心沉下去,却又莫名的感到安定——他与何炅这一生,恐怕就该止步在这里了。

 

相识二十余载,也不会有更好的结局了。

 

何炅刚从收官宴上走下来,看着撒贝宁脸色沉下来,跑过来揽住他的肩。

 

“撒撒,怎么啦?”

“炅炅,我下一季,恐怕不能来录制啦。”撒贝宁尽量用轻松的口气,却忍不住观察他的反应。

 

何炅的笑容僵在脸上,缓缓地把目光移开。

他说,“撒撒,没事,不管你在哪我们的情谊都不会变,你不要让自己为难。”

 

他在期待什么呢,何炅永远都是那个何炅。

 

其他人下面都有其他的录制工作,提前退了场,留下撒贝宁一人和导演商讨停止续约的事情。

 

地上有一个钱包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撒贝宁左右看着没人捡,便走过去把它拾起来。

“哎撒老师,那是何老师的钱包,应该是刚才拿衣服的时候滑出来了,您要是没空还他,便放在这等他下次来取。”

 

何炅的钱包,这年头,他居然还在用钱包——而且好像还是他们刚认识时那个钱包。

 

鬼使神差地,撒贝宁打开钱包,吸在一起的磁铁扣被迫分开,“啪”的一声。

 

一张照片映入眼帘——是他和何炅的一张合照,应该是从那种胶卷相机洗出来的大合照上裁下来的,何炅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边角已有些泛黄,应该有很长时日。

 

撒贝宁整个人像落入了真空中,周遭静下来,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肯定不是这次收官宴——这照片这么旧,而且这上面的他们那么年轻。

12年——肯定是12年,那时候他们一起主持金鹰节——可是撒贝宁记得,那时候他并没有参与合照。

一个念头疯狂地涌进他的大脑,敲打着他的神经。

2004年他撒贝宁捧得桂冠,被李永好说歹说地拉过来拍照,闪光灯在前面闪着,不知谁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撒贝宁跑得很急,跑到一半他才想起来,他应该先打电话再骑单车。

还好何炅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离开长沙,他听着撒贝宁的口气,被吓了够呛,急匆匆地赶来,看到撒贝宁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松了一口气后才开始疑惑。

 

“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和你走走。你能不能带我去你的高中看看?”

 

何炅看了他一眼,没再问下去,点点头拉着他走向另一条街。

 

秋天——又是秋天,撒贝宁记得,他们上次这样静静地一起走着,也是一个秋天。

 

他定下心神。相互惦记了二十余载,也不会有更差的结局。

 

“这就是我的高中,那时候这儿有个小门,我想逃课的时候——”

“何炅,我.爱.你。”

何炅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再迅速把目光移开,“你说什么?”

“我.爱.你。”

沉默,很久很久的沉默。

就在撒贝宁打算继续开口的时候,何炅看着他笑了一下,“你看,现在好多学生偷着点外卖……..”

“你不打算给我一个回应吗?”

 

“……回应——回应什么呢?撒贝宁,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没有回应本身就是回应。”

“我对你并没有那个意思,如果我有什么让你误解的,我可以道歉。”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裁下来,放在钱包里放了将近二十年?”

 

何炅诧异地看着撒贝宁手里的照片,他没空探究钱包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忍着钝刀子割一般的心痛——他几乎马上就要低头了,他几乎马上就要承认了——可是他不能,真的不能。

 

“我忘记丢了。”

 

撒贝宁目光太过犀利,震慑地何炅不敢抬眼看。他余光瞥见他慢慢从风衣兜里把手拿出来,一寸寸,缓慢地犹如机器人的移动。

 

他说,“你还记得这个吗?”

 

何炅抬眼望去,却在望见的瞬间浑身颤抖起来——那是一张校|园卡,卡的边缘已经被多年的摸挲磨得圆润,还有几道显眼的划痕,照片已经模糊不清,上面的字倒是完完整整保存了下来——1992级 何炅。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从前的那些细节如同海浪上的泡沫,随着浪花翻涌——他们本该在那年的秋天就把彼此拥入怀中。何炅再也忍不住,扑进爱人的怀里——那是他想象了无数次的,结结实实的,以爱人之名的拥抱。撒贝宁也在颤抖,他轻轻擦拭了何炅脸上的泪痕,然后吻下去,带着这么多年无法言说的赤诚与深情。

 

2008年是百家争鸣的一年,学生最图新潮,那年北外的校园喇叭里,争先恐后地播放着最时髦的歌曲,

 

那时候的他们踩过一片金黄的树叶,伴着一首听不懂歌词的歌。

 

“难行日子不屑我对生命眷恋,

因有着你,跟我一起,亲爱的你。

谁人是我心里挚爱生命至尊

都也是你,真了不起,亲爱的你。”

 

他们跨过万水千山,终于拥|吻在一起。

 

幸好,还是你,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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