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是普通的普

爱等于死亡,都是含苞待放。

双北|只增无减

  *全文1w+ 伪rps

  *有关可以弥补的遗憾,有关想念可以相见,有关破镜重圆,有关波澜后的甜。

  

  脱节.

  

舞台上的光被调和了一下——是专门为了配合何炅唱的那首歌而设计的,柔和地洒在他身上,温暖和煦,一如往常。

今年的跨年晚会似乎不大一样。每年都会奔走在各大电视台的主持人何炅婉拒了所有的邀请和安排,选择登台唱了一首歌——听说还是因为台长“好歹要露个面”的要求。

王牌主持人觉得累了也是人之常情,但观众不会买账,除非你拎出来一个同等级的,也得是一样震得住场的。这个道理是个媒体人都懂,但是台长还是没想到撒贝宁真的来了。

这个时候撒贝宁就站在台后,他看着他边唱边笑着看着为他欢呼的观众们,他能听出每一个因为何炅的走动而稍有不稳的颤音,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之前每一次两个人一人一只耳机听这首歌的时候,手指间不自觉地摩挲。

撒贝宁觉得自己又被撩起了一阵火——有不知何名的愤怒,也有些许委屈的嗔怒,还有,几乎想马上拥抱何炅的欲火。

“何老师这首歌唱的多好啊,好多观众都听哭了,他之前还不愿意唱呢。”工作人员擦着边儿走过,闲聊地夸奖着。

原来他不愿意的啊,撒贝宁觉得这莫名而起的火,又莫名地灭了。

他看着舞台上的何炅,突然想起一些细碎的事情。比如,去年元旦他发了烧,却还强撑着等何炅完成了晚会的主持第一时间坐飞机赶到家,和他说了新年快乐,才敢昏昏沉沉的睡去。比如,两个人难得同时空档,窝在沙发里看电影,不到不得不起身的那一刻决不站起来的那种,何炅总是先受不了偎得乱七八糟的沙发,把茶几上的一片狼藉一把把地抓进垃圾袋中。当时自己怎么说来的?对,有节操的人第一批灭亡。再比如,何炅说过要多养几盆绿植给家里添添人气儿,后来却被一场极不体面的争吵阻断了——甚至也许是收场了。

两个人工作都忙,也是都撒不开手。要是三个月前问撒贝宁新的一年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自己肯定会说想在电视行业再干他个二十年。但现在在人声鼎沸的现场,热闹的气氛被烘托到了极点,他却说不出自己有什么愿望了。

我们头一次一起跨年,却要以这种方式。

   

    落幕.

  

“撒老师该准备上去串场了——对了,因为时长不太够,等下你得和何老师一起进行观众互动活动。”音乐缓缓停止,虽然在撒贝宁耳中就如同骤停。助理忙走上前,交换手卡、整理衣领、顺便递给他一杯水让他抿着润润喉,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撒贝宁却觉得自己没太消化刚听到那句话。

他们之前多期待能在跨年夜主持同一场晚会,就如同空中最亮的两颗星靠近,那该是——霞光万道、光彩夺目、一片璀璨。他们就可以并肩而立,一起听迎来新年的倒数钟声。“要是能在高朋满座的盛大欢呼中和你交换个眼神儿,我都觉得无比难得了。”去年跨年晚会举办的三天前,何炅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嗨,总会有机会的。明年我就推了所有工作,非要实现你这个愿望。”当时他是这样回应的。现在在一片喧哗中,撒贝宁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真真切切的承诺,还是宽慰性质的安抚。

苦涩漫上心头,撒贝宁却只能狠狠压下,挂上微笑走上台去。然后,毫无意外地看见何炅的侧影——淡漠、清冷、疏远——明明是温和地瞧着他笑,自然地拍拍他的肩,得体地结果他的话,撒贝宁却只觉得冷。

他撇着手卡慌慌忙忙随便选了一个问题,一开口却发现自己选了最差的那个。

“请问今年何老师为什么没以主持人的身份出席这场晚会?”

话说到一半撒贝宁就意识到不对,想赶紧拐个弯儿却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任由自己把剩下的半句问题念出来。他怕听不到他的回答,他更害怕听到他的回答。

“1、2、3、4、5、6”

然后他听到何炅的回答,“这也算是给观众新年的新惊喜吧,毕竟我这唱歌的技能还没怎么正儿八经地给大家展现过。而且撒老师这风格这么适合主持晚会,怎么现在才来呢?”

撒贝宁只感觉自己的嘴巴张张合合,刚那杯水喝的少了些,声线怕是会显得干涩。可自己在说什么,却完全没了意识。

“你这爱抢话的习惯是真不好,人家问题还没问完,你就抢着把话说了,叫人家在台上多尴尬是吧。以后人家问你什么,你就等六秒,停六秒。多了显得你好像在发神儿,少了又像你不加思考,六秒刚刚好。”当年何炅说这话的时候,撒贝宁在旁边有点不服气地不置可否。

何炅可真是冷静自持啊,他在这兵荒马乱得感觉世界都在动摇崩塌,他还能稳稳当当地数六秒。

“撒老师——把问题大概结个尾吧,刚刚时间计算出了岔子——嗯,可能马上就要串新年倒计时的台本了。”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像是砸醒了他,他还非得在这状态最不好的一天,靠着本能想个办法救场。

“我这哪是来做主持人的啊,就是来给大家噼里啪啦地说一阵儿,也算是爆竹声中一岁除的预奏了。”

“那咱们现在就一起,给新年也来个预奏怎么样?”何炅大概也是收到了耳麦里的信息,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撒贝宁的话。

大屏幕上的数字闪烁着,台下的观众热情似火,大声地配合着喊着倒计时。撒贝宁没得空去想刚才那圆场圆的是否生硬,只得加入,一起喊着。

他小心翼翼地将视线落在何炅身上——他本不该在倒计时的时候还在台上——如果不是这个意外的话。何炅斜背对着他,一边看着大屏幕,一边分神和粉丝挥手互动。自始至终,没有一分落在他身上。


  缥缈

  

下台的时候,撒贝宁慢了两步,就那么硬生生地看着自己和何炅被人群隔开。周围的工作人员还在赞叹他们两个的配合默契,虚惊着说还好是何老师和撒老师要不然准出舞台事故,撒贝宁勉勉强强地笑着应付,看着何炅越走越快。

他突然就像泄了劲一样,有点茫然地停下脚步。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撒老师,请问您有时间接受一个短采访吗?”

正巧有人把他从迷茫中拉出来,不失为是一件好事。他回过身,一个大概还在上大学的男生抱着厚厚的笔记本,脸上写满了紧张。

长得好像年轻时候的何炅——这是撒贝宁的第一个反应。他后头望去,早已没了何炅的身影。撒贝宁深呼一口气,把那些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痛苦、寂寥、酸涩咽下去。“好啊。”撒贝宁说。

结束采访大概是凌晨两点半,撒贝宁不禁嘲笑自己真的是老年人了,熬不起夜了——毕竟那个大学生还在一板一眼地抄着刚才的采访记录,一点也没有疲惫的状态。他漫无目的地走向停车场,连自己都认为该用“神情恍惚”来形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也是应该的——跨年夜嘛,不都急着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然后,当他步入空荡荡的停车场随意地一抬头,就是猛的呼吸一滞。何炅的那辆车和自己的隔了两趟儿停车位,还是对角线的位置,就像他们两人一样。而何炅就坐在驾驶室里,大概是刚刚点了火,手应该是搭在变速杆上——地下室太暗了,撒贝宁有些看不清。他们就那么对视着,时间久到撒贝宁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昏厥过去。

还是何炅先笑了。他打开车门,利利落落地走出来,车灯的余光散落在他身上,撒贝宁觉得大概比舞台上的他更有感觉。

“怎么才出来?”

“有个学生找我做专访。”撒贝宁盯着他,却看不到完美面皮下的一丝裂痕,“你呢?”

“车打不着火了,刚叫人来修好,现在准备走了。这大过年的,真挺不好意思。”何炅避开了撒贝宁的眼神——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瞧着手里的车钥匙发神。

“等下要去哪。”撒贝宁都觉得自己太不识好歹、不依不饶。

何炅挑了挑眉,轻轻嗤笑出声。他没回答他,只是那么看着他。

撒贝宁也觉得人家态度都表现地这么明显,是真的不打算给任何台阶下了。

“那你走吧,注意安全。”

“谢谢。”何炅抿了抿唇——很薄——至少和撒贝宁比起来,他迅速转身进了车,在撒贝宁眼里他就像得了赦免。

而这当然不会是他的错觉,何炅从不这样客套礼貌地和他说话,即使是在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他待所有人温润如玉,偏偏最爱怼他,那是撒贝宁引以为傲很多年的偏爱,现在也被悉数收回。


  荼蘼

  

深夜的北京高架难得的顺畅,撒贝宁一路吹着风开车回家,凛冽的寒风像刀片般刮在脸上。

“你开车能不能别总开车的时候把手放车窗外面,多危险啊。”何炅每次坐在副驾驶的碎碎念好像还飘在空气里,变成一缕白气,盘旋上升,缠绵萦绕。

右手边已经没了人——可能以后也都不会有了。他们不是没争吵过,反而,两个分则各自为王的人合在一起,总有各种各样的争执——但那都是以甜蜜为基底的,哪怕有时候话里带刀,也要注意着用布包着递给对方。

那天到底是怎么了呢,撒贝宁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洪水般冲过来,全网都在讨论那个被发出来的视频。撒贝宁只恨不能冲在何炅前面替他挡着全部的流言蜚语,把他护在围城里面。急迫、殷切、心疼,一切情绪积压到了顶峰,所以当撒贝宁推开门,看到一脸不在意的何炅,怒气一下子浸到骨髓的每一处。

“视频什么意思?”

“恶意剪辑——还不明显吗?”何炅淡淡的情绪彻底激怒了撒贝宁。

“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不要和谁都那么交心,不要把什么话都说的那么实在,你为什么就不听呢?你每次交付的真心,到最后都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你知不知道?”

“你别生气,这事——”何炅那时候还在笑着,试图安抚一下情绪失控的爱人。

而撒贝宁打断他,“你对谁都拿真心交代,然后呢?你讨着什么好儿了吗?人家珍惜吗,重视吗?”

话说重了——撒贝宁总是话一出口才能反应过来,他不是不知道何炅最在意的是什么。一次次地做好人、打圆场,却还是一次次被伤害,被误解,再坚强的人也会觉得难过,何况像何炅这样的人——他甚至不会觉得是别人的问题,只会觉得是自己配不上别人同等的善意。

所以当何炅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降到冰点,“所以你是觉得我很愚蠢是吗?一次次地付出真心,在节目里打圆场,做烂好人,随便和人共情——你觉得我的情感特别泛滥,特别廉价是吧。”

撒贝宁一霎那怔住了,他就像座雕塑一样站在那,死死地绷着唇,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颤抖,他自己却一动不动。

撒贝宁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说出了一句——至今都让他觉得后悔的话,“何炅,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我的话,我不得不怀疑我们是否契合。”

其实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撒贝宁就后悔了,但一贯以来身为小王子的骄傲让他不能把话撂在一半。但是当他看到何炅的眸中彻底失色——一切的情绪——委屈、失落、难过、质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时候,他几乎马上就开口服软了。

可是他听到何炅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分手吧。”

这话没法接,这话太难接了。两个人争吵无数次,冷战无数次,却没一次说出过这句话。所以撒贝宁僵硬地转身,拉上门回到房里。

撒贝宁不是不知道,这是何炅一贯不能触碰的地方,何况自己又那么猛烈地撞上去。他只是觉得,他既然能对所有人那么温柔、温暖、温和,极少有过激烈的情绪,那为什么偏偏对自己那么严苛,这份耐心难道就不能分给自己几分。

此时深夜里的风不会体谅任何一个晚归的人,透凉彻骨,回忆像密密麻麻的针,刺痛撒贝宁。一股酸涩从鼻腔冲上来——风真大啊,几乎让眼泪瞬间夺眶。


  清醒

  

早上撒贝宁是被一个电话喊醒的,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有工作安排的。他们刚刚分开的时候撒贝宁大概是赌着气的,给自己安排了满满当当的工作任务,好像忙起来,就把一切事都忘了似的。他以为何炅也是赌着气的——毕竟平时他们争吵的时候,他也是那样的——高傲得像只小狐狸。后来他终于从他客套又疏离的语气、正常又有分寸的态度中意识到,他肯定是真的要失去他了。撒贝宁认为自己适应能力一向很强,既然能接受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无孔不入地侵入自己的生活里,自然也能接受失去。

工作人员派了车去接他,要去录一个采访——撒贝宁觉得还不如不接受那学生的采访——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因为只睡了三个小时而显得如此疲惫。毕竟分开了有三个月了,这访谈节目那个人应该也会看,自己显得太狼狈,总会中人下怀。

所以当他下楼看见的却是何炅的车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还在床上做梦。

“上车。”冷冰冰的、硬邦邦的。

撒贝宁觉得自己至少应该也像他一样——冷冷地回一句“凭什么”,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从善如流。

“公司的车被征去送运输许可证了,我出来得早了些,他们让我顺带把你带过去。”话软了不少,但还是客套的,何炅甚至侧目看着他笑了一下。

“谢谢。”撒贝宁无言以对。

“不必,只是顺路。”

一路上的沉默入侵狭小的车中的每寸空气,撒贝宁觉得坐立难安,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又觉得身边那人穿的太过单薄。

他艰难地开口,“这一阵子你——”

车就那么生生刹住,没有一丝减速的预兆。

“到了。”何炅坐在驾驶座,没有一点想和他一起下车的意思,驱逐令下得太明显。

“……谢谢。”撒贝宁深呼一口气,拿着包走下车。他痛恨自己太迟钝,莫名其妙地就上了他的车——明明自己也有车的,自己也能开过来的。他这么一搞,弄的好像他有多离不开他,有多放不下他。

他甚至想自己当时不如睡的再深沉一点,哪怕是错过了这场访谈,至少那样还不必有这样一场荒唐的对话。


  坍塌

  

“撒老师实在抱歉,今天采访您的那个记者大雪封路赶不过来,我们安排了您和何老师一起接受访谈。”

命运真是奇妙,之前费尽心思地安排还安排不来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突然又忽然由于各种意外主动发生。撒贝宁都开始怀疑他们俩人是不是受了诅咒,偏要在相爱时分隔两地,分开后紧密联系。

但是他可以拒绝的。他当然有拒绝的理由——困倦、劳累、疲惫,眼眶边的黑眼圈正好可以证明他不是在耍大牌,也没有任何不想和何炅配合的含义。

“好的。”紧随在撒贝宁身后走进来的何炅率先回应。

好,很好。刚刚还在下面多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讲,现在却显得宽宏大量。撒贝宁当然不愿落后,只能苦笑着点头。

“请问为什么二位老师那么有默契?”

“应该是长期合作带来的必然结果吧,也有可能,我们本来对事情的看法就比较一致——嗯就是你们常说的三观相同。”

何炅这次没数六秒。他几乎是在主持人话音刚落的时候就讲出了答案,像是堵着身边那个人的话似的。撒贝宁不得不嘲笑自己,居然要在这么个细节上探寻他还在乎自己的证据。

“那撒老师怎么看?”

1、2、3、4、5、6

何炅想提醒他什么他没感受到,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堵自己哪句话,可能两个人真的不再有共振。大方、坦荡、得体,这是撒贝宁成为法律人第一天就给自己定下的标准——即使在这么一个让人只能心绪不宁的场面,他仍然不允许自己丢下。

“我同意何老师的看法,这就是配合打多了,就成了一种习惯了。”

可这习惯就这么硬生生被两个人随手扔了。

接下来的采访进行的异常顺利——撒贝宁甚至觉得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更加顺利。也许是回归了陌生人的身份,两个人反而显得更体谅了。

访谈结束的时候外面已经变了天,下起了在北京并不常见的,盛大的一场雨夹雪。

何炅没带伞——这不是撒贝宁的猜测,他肯定没带,他没有这个习惯。录访谈的写字楼离室外停车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希望何炅选择回去找工作人员借一把。

可身边那人的态度,分明是准备好了往雨雪里冲。坍塌、松动、心疼,撒贝宁觉得自己认了,没法儿像个旁观者一样打个招呼就走,他还是心疼他,整颗心还是为他揪着。

“打一把吧——正好我没有车,你送我回去。”不等何炅有任何反应,撒贝宁撑开伞回身等着。何炅犹豫那么几秒,终于还是走进伞里。

伞是下意识地倾斜地,风卷着雨雪,打在撒贝宁的左肩上,何炅全身上下倒是干干净净。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撒贝宁觉得自己心跳一下子漏拍。但何炅只是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他把伞扶正,直立的,不再倾斜向任何一边的,仅此而已。


  幻灭

  

驾驶座上的何炅挺拔如青松,当撒贝宁不禁觉得好笑——和自己相处就让他那么如临大敌。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雨雪天地面湿滑,何炅也是不得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开车上。趁着身边的人心思放在别处,撒贝宁偷偷摸摸地打量起他来。

瘦了——应该不是错觉,这衣服何炅穿了太多次,唯有这次显得实在撑不起来。刚刚采访涂抹的化妆品被雨冲了不少下去,黑眼圈若隐若现。衣服的右半边已经完全湿透,就像撒贝宁的左半边一样。

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候的一次争吵。那次何炅到别处录节目,两个人分居两地。正赶上撒贝宁手头的工作堆积如山,每天忙到天昏地暗,平时他就不爱按时吃饭——但因为有何炅在身边监督着、催促着、逼迫着,也算是天天过着规律的日子。何炅这一走,他就彻底对自己的健康管理撒了手,连着四五天熬大夜,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还大言不惭地在每天何炅的定时例查中回复“吃了吃了”。然后他就肠胃炎住了院,何炅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工作人员不敢不讲实话——虽然在撒贝宁眼里他就是添了油加了醋,明明不大个事儿,非得往严重了说。也就四五个小时的功夫,他就看到了何炅那张铁青的脸,那时候他已经吊完水,看见何炅转头就走忙跟着跑出去,又胃疼得站不稳。又心疼又痛恨——何炅后来是这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的,他终究还是不忍,拖着撒贝宁回病房,各个方面都安置好了,再继续摆脸子给他看。他后来是费劲了心思装可怜卖惨,才堪堪换来何炅一张缓和下来的脸。

其实刚在一起的时候,何炅还真是个比撒贝宁更硬的茬儿。再后来,他涉世更深、与人交往得更多,像是被磨平了棱角一般,用温和代替了锐利——娱乐圈里不论是谁,都要说一句“何老师真的是个好人。”

如果没有这次争吵,撒贝宁都快忘了,曾经的何炅也是那个在金鹰节上毫不留情地回怼“一个百分之百同行”的浑身锋芒的人。他一直没觉得自己在那场争吵中错在哪里——他是完完全全地、一心一意地在为他着想,在替他不平。他也一直觉得自己生气的点在于:何炅那么不在意的态度,万一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可怎么办。他过于在意自己的看法,他没看到爱人假装坚强背后的受伤,他本该做他情绪的宣泄处、情感的避风港。而避风港却也刮起了台风,让何炅无处可躲,只能用最残酷、最伤害自己也伤害对方的方式,把伤疤狠狠揭开。

前几十年的光景多么灿烂,论谁都不能否定撒贝宁是聪明的、是得天独厚的。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挺笨的——这么多年了,他仍然没学会如何真正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甚至没学会吵架之后要怎么道歉。


  踟蹰

  

“到了。”和早上去时候一个语气,甚至连音调都没变。

“上去待一会儿吧,等天气好点儿再走。你衣服都湿了,如果不去冲个热水澡的话,会感冒的。”

何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到撒贝宁觉得他肯定是要拒绝的时候,何炅拔下车钥匙,熄了火。

“好。”

当何炅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风雪渐渐停歇,撒贝宁不由得咒骂这赶巧的天气。何炅头上的水珠摇摇曳曳地挂在上面,眼睛被蒸汽熏的有点红——大概也是没有睡好的缘故。

平常这时候是撒贝宁最爱逗他的,总要在他吹头发的时候作乱,轻捻他的耳垂,舔舐他的肩头。现在他们两两相望,相对无言。

“既然天气好了些,那我就先——”

“你真的就打算这么离开我的世界了吗?彻彻底底,不留一丝情面?”撒贝宁只觉得压在心底的情绪喷薄而出,语气已经在强烈地克制,甚至被轻轻压出了个尾音。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鱼缸里的金鱼吐了个泡,在房间里听着极为清晰。

“那你呢?”何炅的嗓音沙哑着——虽然他很快就调整了一下。

撒贝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还是死死地、怒火中烧地盯着眼前的曾经的爱人。

“卧室床头的闹钟没有了,你应该是把他收在橱柜的第二层了。洗发水的牌子换了,毛巾的摆放顺序变了,牙缸牙刷我记得我没拿走。”

何炅一字一句,停顿却不停止地说下去,“撒贝宁,你不是也想着试着过以后都没有我的生活吗?”

“可能我们真的对彼此太苛求了,既然如此,生活在一起不免觉得疲惫,不如试试一种新的生活。你是这么想的对吧,我有说错吗?”何炅不再看他,也似乎没打算等他回应。他就那么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闹钟不在是因为那天我不小心把它弄坏了在拿去修,洗发水一直是你买的用完了我没记住牌子,毛巾我都是随手一放的,牙刷我怕落灰放在橱柜里了——可这些话撒贝宁都说不出。因为何炅说的没错,他确实那么想过,他确实有在不经意地擦拭生命中那个人的印记,他也实实在在地想过,要怎么过以后都没有他的生活。


  昭然

  

从吵架的第一天到现在,撒贝宁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过的就是个浑浑噩噩,整个人就像浮在半空中一样,干什么事情都觉得做不好,走路也觉得走不实,这一刻窗外的风雪像是全砸在他的头上,逼迫着他清醒。

他拉开门,看到何炅在电梯间等电梯,第一次如此庆幸买了个这么高的楼层。

撒贝宁箍住何炅的手腕,强迫他看着自己。“求你,跟我回去,我可以给你解释。”

“不必。”何炅皱了皱眉,想要抽身离开。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都开始在适应没有我的生活。

不由分说地,撒贝宁握着他的手腕拖着往回带,旁边还有住户,他知道以何炅的性格不会太过挣扎。他不禁苦笑——两个人太过了解彼此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撒贝宁随手把门一带,力气怕是过于大了,门颤了几颤儿,差点被反弹回去。

何炅就那么靠在玄关旁摆着的白玉台上,浑身散布着抵触与敌意。

撒贝宁看不得那样的他,“闹钟是拿去修了,东西我都没丢——何炅你能不能用脑子想想,我怎么可能丢?”

“你生气在哪我想明白了,我也知道我错了。但你能不能别用这个冰冷的态度对我,你就那么气吗——气得要把我从你生命里的痕迹尽数抹去吗?咱们相识到现在,怎么走到这一步?”撒贝宁语气软的黏人,带着些微讨好的意味。不管了,什么谁更骄傲、谁对谁错、谁该先低头全都不管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何炅,爱人之间非得计算的那么清楚吗?”

何炅好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放空,他就那么看着他,好像透过他能看到什么似的。终于,一滴泪挂在睫毛上悬而未落,撒贝宁瞧着那双眸一点点变得多透亮晶莹——他心里一紧,随即又是一松。

“那天我的车没有熄火。”声音已经变得颤抖,他也在极致地抑制自己下意识地抽噎,“我看到你接受了那个学生的采访,我觉得他那么像年轻时候的我。我开始怀疑,是不是你觉得年轻的那个我——那个尚且字字珠玑、和你针锋相对、批判一针见血的何炅更加与你匹敌。”

撒贝宁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下来了,他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他一直以为这些日子的不期而遇都是巧合,他一直以为这些日子里念念不忘、坐立不安的只有他一个,他一直以为他对他放了手,所以才能在他面前那么冷静得近乎冷漠。

哪有那么多偶遇啊,那都是他的爱人对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按耐不住的靠近、魂牵梦绕的思念。


  沉沦

  

撒贝宁想起来,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相识大概就是12年的金鹰节,然后就是飞速地相知、相恋、相爱。有了何炅的生活似是丰盈饱满了太多,七年的时光硬生生被两个人过的像十七年、二十七年。所以撒贝宁现在才意识到,他们相识那时候,自己已经三十六周岁了。

那些年少的悸动、刀枪不入的张扬、无所畏惧的疯狂,他们都交代给了来了又去的旁人。多可惜啊,我们错过了彼此岁月的那么多,现在又要因为可笑的自尊彼此折磨。

所以撒贝宁不敢再等——他一手把何炅扯入怀中,另一手小心翼翼地垫在脑后,把他倚在墙壁上,就那么吻下去。他温柔、热烈、满腔爱意,像当年一样。何炅用力地挣脱着,想用膝盖抵开他,终究沉浸在他热烈的拥吻中——忘我地,无法自拔。

直到两个人都快上不来气,撒贝宁才略略松开他。泪痕还没干——撒贝宁不禁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的爱人,何炅最后一方堡垒彻底崩塌,主动把脸埋在爱人的胸口处。

“不给你看——你还是要笑我。”

“那又怎么啦,这么多年,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贫嘴、欠打,何炅嗔怒着拍他的肩两下,才意识到撒贝宁左肩还是一片湿凉,“你快去洗个澡,别冻着了。”

撒贝宁只觉得自己是活过来了,平日的碎嘴功夫也悉数亮相——他忽然就想逗逗他,“要不一起吧。”

喷头的水滴落地的声音盖住了水渍声,两个人就如同被丢了颗火星子的干柴,燃起熊熊的烈火。就像海浪上行驶的船遇见了暴风雨天气,在海面上浮浮沉沉,接受浪花的拍打,被浪潮沉没。两个人紧紧拥抱着,颤抖着抵达巅峰的那一刻。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他们都别了三个月了。


  旖旎

  

“对了,我想到我大学那时候有件有趣的事儿。”

“嗯…..”小何应着,带着情欲后的慵懒。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像是要把这三个月——甚至连带着前三十多年没能并肩而立的日子全都给对方讲一遍。话是断断续续的,中间不得不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喘息。在洗手间的淋浴喷头下,在玄关的白玉台旁,在那张温暖缠绵的大床上。歇了又起,起了又歇,旖旎萦绕,缠绵悱恻。四目相对、血泪交融、紧紧相拥,撒贝宁只想着——要把错过的时间全都补回来。

最后实在累得不行,两个人瘫在客厅软绵的大沙发里,相望着,都开始忍俊不禁。

“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吵架吗?”何炅的手划上撒贝宁的眉尖,轻轻地,痒得他笑着往后躲。

1、2、3、4、5、6

他握住爱人的手,认真地、虔诚地回答,“应该会的。”

的确,应该会的,肯定会的。要彻彻底底将两个人揉在一起,就不得不把自己打碎,那碎片若尚未被打磨得契合,就会把对方划伤。吵架是难免的,他们绝不会希望对方为了自己没了独立的想法、委曲求全。

但以后绝对会不一样——他们会更自然地站在对方的角度对他着想,甚至不只是为他着想,而是真真正正地体会他、理解他、给他遮风、做他的港。

撒贝宁突然想起他们之前在每一个新年都最愿意给对方的祝福——万事如意。

在两人分隔两地,某个夜晚堆积的思念突然化作洪水排山倒海地汹涌而来却怕扰了那边人的睡眠而不敢轻易打扰时,在工作安排一场接着一场,台本多得堆积如山压得喘不过来气时,在上节目突然想起曾经忘记过与现在已经去世的母亲的约定而崩溃大哭时,撒贝宁无数次告诉自己:没事的,都会万事如意。

这个人在他生命里的身份已经早就不止爱人、朋友、知己,他甚至成为了自己心里的一股劲儿,一股力量,支撑着他继续往前冲。

“但以后,即使吵得再凶,我也不会再放你走了。”他用下巴蹭蹭他的额头,那些话他没说,但他相信何炅是体会得到的。

已经很困了——在即将进入梦乡的那一刻,他模模糊糊听到何炅发问。

“嗯…..你新年许了什么愿望?”

“希望我以后一年比一年更爱你。”

“这也算愿望啊,怎么不万事如意了?”

“你在,就万事如意。”


  祝我们永远快乐

  

“这大早上的你就把我拉出来,还嫌昨晚不够累啊。”撒贝宁看着把自己拉来超市,正在往推车里塞硬币的何炅,无奈地打了个哈欠。

“家里都空成什么样子了啊,那是过日子的样子吗?”何炅恨铁不成钢,愤愤地白了他一眼。

“那日子不还是得有你才叫日子嘛。”撒贝宁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何炅的肩上,一步走一步拖着地跟着他。

“哎……在外面呢,你越来越过分了啊…..”偏偏还气不起来,只能任由身上的人像挂件一样挂在自己身上,“你去买瓶洗发水,这个牌子的,记住了吗?”

“得嘞。”像个得了命令的小跟班儿——撒贝宁都要偷着笑自己一阵。

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常来这个超市。这些年时境过迁,超市的布局一改再改,可撒贝宁却觉得,自己甚至能看见七年前的他们,就这样笑着闹着走在自己眼前。那时候他们两个都不会过日子——别看何炅现在显得像个贤妻良母似的,之前倒还不如他。那时候他们刚刚确定关系,兴冲冲的添置东西布置家里。


一转眼,他们两个已经并肩走过不惑之年——还好回看,这份爱有增无减。


“哎让你拿个洗发水怎么这么慢,”何炅像个老花眼正细细地在酱油瓶上找保质期,“快快来帮我看一下这个。”

撒贝宁回头看着那个曾经皎洁如月,如今沾满了烟火气儿的爱人,他忽地觉得,好像两个人相伴走过的万水千山,就化为眼前短短的距离。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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